特朗普关税再遭裁定违法，后续走向如何？

当地时间8月29日，美国联邦巡回上诉法院裁定特朗普基于IEEPA征收的关税违法，但这并不意味着关税立即暂停，特朗普表示将向美国最高法院上诉，我们预计最高法院将在9月29日暑期休会结束后进行受理。若最高法院在10月14日前同意延续裁定暂缓执行，则关税将维持至最终裁决，参考以往案例，最高法院裁决或将耗时数月，最快或在年底前，最迟在2026年夏季前做出裁决。若最高法院受理，我们认为需关注大法官如何在“重大问题原则”和“司法克制原则”之间做出选择，如何在“国会的宪法权力”与“总统在外交贸易事务中的传统角色”之间做出权衡，不能简单认为保守派占多数就必然支持特朗普政府。当然，即便最高法院维持判决，特朗普仍可通过122、301、232、338等条款加征关税，只是灵活性受限。鉴于最高法院裁决仍需一定时间，我们预计短期不会由此对进出口活动造成扰动，下半年非美地区需求仍将对冲我国部分出口下行压力。

▍当地时间8月29日，美国联邦巡回上诉法院裁定特朗普基于IEEPA征收的关税违法，但232行业关税不受影响。

当地时间8月29日，美国联邦巡回上诉法院裁定，美国总统特朗普批准对多国征收关税时援引的《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IEEPA）》，实际上并没有赋予其征收这些税款的权力。在此之前，美国国际贸易法院5月28日曾裁定特朗普无权依据IEEPA单方面征收全面关税，特朗普团队随即向美国联邦巡回上诉法院提起上诉；由于巡回法院接到上诉后提供了暂缓执行的判决，因此对等关税截至目前仍在生效。从本次巡回法院的裁决来看，其以7:4的多数票认定特朗普政府以IEEPA为名义征收的“禁毒关税（包括针对中国、加拿大和墨西哥的芬太尼关税）”和“对等关税” 超越了IEEPA的授权，该法虽授权总统“调整进口（regulate importation）”，但并未明确包括征收关税的权力。巡回法院维持了国际贸易法院关于关税行政命令无效的判决，但撤销了全国性永久禁令，让国际贸易法院根据最高法院最近的指导重新考虑禁令救济的范围，即是否应将禁令范围限制在起诉的原告方，而非直接适用于全国。巡回上诉法院批准关税继续征收至2025年10月14日，为特朗普政府向最高法院上诉提供了时间窗口，在此之前关税仍可继续征收。需要注意的是，此次裁决仅认定以IEEPA为名义征收的关税非法，但今年以来以1962年《贸易扩展法》第232条为名义征收的钢铁、铝、汽车（及零部件）关税以及后续医药、半导体等行业可能涉及的关税不受影响。

▍展望后续流程，裁定并不意味着关税立即暂停，特朗普表示将向美国最高法院上诉，我们预计最高法院将在9月29日暑期休会结束后进行受理。若最高法院在10月14日前同意延续裁定暂缓执行，则关税将维持至最终裁决，参考以往案例，最高法院裁决或将耗时数月，最快或在年底前，最迟在2026年夏季前做出裁决。

当地时间8月30日，在巡回上诉法院裁决公布后，特朗普在Truth Social上发文坚称“所有关税仍然有效”，并表示将向最高法院提出上诉。我们认为，由于该案涉及行政权限边界与重大经济影响，预计最高法院将介入审理。从流程上看，考虑到目前美国最高法院正处于暑期休庭期，其或将在 9月29日开始的“长期会议”（long conference）上集中审查暑期期间积累的大量案件（certiorari）申请，特朗普关税案或也在此时进入审理程序。一旦最高法院决定受理，特朗普政府大概率将请求继续暂缓执行裁定，若最高法院在10月14日前同意延续暂缓执行裁定，则关税将维持至最终裁决。从时间维度来看，参考2018年Trump v. Hawaii案，美国最高法院从受理到最终裁决特朗普政府“旅行禁令”合法，共历时约5个月。因此，我们判断特朗普关税案或将进入美国最高法院2025–2026年度审理期，最高法院最快或在年底前，最迟在2026年夏季前做出裁决。从近期判例走向来看，由于美国最高法院保守派与自由派的6:3格局，2025年以来美国最高法院曾在跨性别未成年人医疗、限制全国性禁令等案件中，多次作出了支持特朗普政府的裁决。

▍若最高法院受理，我们认为需关注大法官如何在“重大问题原则”和“司法克制原则”之间做出选择，如何在“国会的宪法权力”与“总统在外交贸易事务中的传统角色”之间做出权衡，不能简单认为保守派占多数就必然支持特朗普政府。

在本次裁决中，巡回法院认为，特朗普政府对IEEPA的解释涉及巨大的经济和政治问题，根据“重大问题原则（major questions doctrine）”，这种权力的行使可能引起严重的宪法问题。“重大问题原则”是近年来最高法院愈加重视的原则，该原则的核心是，如果行政部门试图实施一项具有巨大经济和政治影响、且在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政策，那么它必须指出国会明确无误的授权，而不能依赖于对法律条文模糊、宽泛的解释。由于美国宪法第一条第八款明确规定，征收关税和调节国际贸易的权力根本上属于国会，最高法院需要权衡的问题在于国会是否通过IEEPA隐含地将这一权力委托给了总统。考虑到普遍关税的巨大经济和政治影响，以及IEEPA最初设计主要用于应对敌国制裁或资产冻结，我们预计最高法院可能会认为，涉及关税权力委托需要国会的明确授权，而不能通过模糊的立法语言来推断。不过，历史上法院也常对行政部门保持克制，基于“司法克制原则”，可能会犹豫推翻关税是否会严重削弱总统在外交谈判中的工具。因此，最高法院最终裁决可能取决于关键摇摆票大法官如何权衡“国会的宪法权力”与“总统在外交贸易事务中的传统角色”。而在国会方面，一方面，国会可以通过制定新的贸易法案来改变现有的关税政策，明确限制总统在特定情况下的关税权力。但在共和党当前控制两院的情况下，推进相关立法几乎没有可能性。另一方面，由于IEEPA关税征收的前提在于特朗普宣布的“国家紧急状态”，国会实际上有权通过“联合决议”来终止总统宣布的国家紧急状态，但我们认为在中期选举未换届之前达成绝对多数的成功率也非常低。例如2019年，特朗普总统宣布国家紧急状态以获取资金修建美墨边境墙，国会通过了一项联合决议来终止这一紧急状态，但特朗普否决了该决议；虽然众议院投票推翻了该否决，但参议院未能达到推翻该否决所需的三分之二多数，因此紧急状态得以继续。

▍当然，需要注意的是，即便最高法院维持上诉法院判决认定IEEPA关税非法，特朗普仍可通过122、301、232、338等条款加征关税，只是相关机制的灵活性受限。

本次巡回法院裁定以IEEPA为名义征收关税违法，意味着今年以来特朗普援引此法案加征的关税皆存在合法性问题，也即意味着今年2月、3月以芬太尼为名义对华加征的关税，对墨西哥及加拿大加征的关税，以及4月2日加征的“对等关税”均属违法。不过，特朗普政府仍然可以引用其他法律继续加征关税，例如122、301、232、338等关税工具。第一，在效果上最接近“对等关税”的是122关税，即1974年《贸易法》第122条，该条款允许总统对进口商品征收高达15%的关税，以解决国际收支逆差或防止美元大幅贬值；除非国会延长有效期，否则这些关税最多只能持续150天。第二，针对特定国家，特朗普可使用301关税，即1974年《贸易法》第301条，该条款授权总统对实施不公平贸易行为的国家征收关税，但加征关税需要经过调查与听证程序。第三，针对具体行业，特朗普可使用232关税，1962年《贸易扩展法》第232条允许总统以国家安全为由提高关税或限制进口。第四，针对所谓“歧视性”措施，特朗普可使用338关税，1930年《关税法》第338条授权总统对任何歧视美国商品的国家征收最高50%的关税，歧视性行动可能包括关税、进口限制或不利的监管障碍；若目标国家仍未纠正，总统甚至可全面中止与该国的贸易，或将措施扩展至其他受益国。不过，以上各类关税在关税时效和幅度等方面上的灵活性均不如以IEEPA为名义的关税加征。

▍鉴于最高法院裁决仍需一定时间，故我们预计不会由此对进出口活动造成扰动。展望下半年，虽然我国对美直接出口和转口贸易或仍将受到关税扰动，但非美地区需求的较强韧性料将对冲部分出口增速下行压力，我们判断下半年我国出口有望保持较快增长。

今年以来产能转移加速、贸易多元化布局和科技产品创新已经在上半年对我国出口增速形成支撑。2025年1-7月，我国对东盟、非洲出口分别同比增长13.5%、24.5%，东盟和非洲在我国出口中的份额分别较2024年全年增加1.3、0.7个百分点至17.7%、5.7%。假设今年全年对东盟、非洲的出口能保持今年前七个月的韧性，我们测算对东盟、非洲的出口对我国今年整体出口的拉动率将分别达到2.2和1.2个百分点，对美国方面需求的下降料将因此得到有效对冲。此外，今年以来中高端制造业出口也保持较快增长。2025年1-7月，我国机电产品、高新技术产品的出口增速分别录得8.1%、6.0%，较去年全年增加0.6、1.2个百分点。根据国家统计局披露的数据，今年以来出口新动能加快成长，今年上半年与新质生产力密切相关的高端装备出口增长超两成，绿色低碳的“新三样”产品出口增长12.7%。最新的8月集装箱吞吐量数据也显示8月出口韧性仍有支撑。总体而言，我们判断下半年我国出口增速有望维持较强韧性，但四季度出口同比增速可能因去年同期较高基数面临一定下滑压力。

▍风险因素：

美国法律与政策流程不确定性；全球地缘政治摩擦超预期升级；中美博弈超预期升级；美国经济基本面波动超预期；新兴市场经济基本面波动超预期。

注：本文节选自中信证券研究部已于2025年8月31日发布的《海外政策时评（70）—特朗普关税再遭裁定违法，后续走向如何？》报告，分析师：杨帆 遥远 玛西高娃 危思安张黎阳 张念通 张雨亭